上海是個多雨的城市，大部分的人討厭下雨天出門，可是我卻獨鐘雨天那種冷冷清清的氛圍，每次自己一個人走在雨中的上海街頭，聽著細雨一點一滴打在梧桐樹上，就會讓我想起李清照的詞「梧桐更兼細雨，到黃昏、點點滴滴。」孩子上學後的偽單身時光，總可以讓媽媽再打回文藝少女的原形，這一分一秒都如此珍貴，雨滴完全影響不了我快樂的心情。
這天，又是我一週一次的「咖啡廳寫作」時間，才剛走到店門口，就看到打扮時髦的J遠遠地向我招手。
J是我上海的鄰居，之前曾在另一篇活得快樂的媽媽，全因放過自己裡寫過她的故事，她和老公是「遠距離夫妻」，大約1個月先生才會從杭州回來上海全家團聚，偽單親媽媽的身份曾讓J陷入憂鬱，還好這些烏雲在J找到兼職工作後漸漸煙消雲散。
「今天又要到咖啡廳寫東西？」J指著筆電問我，我點頭答「是啊」
「那我可以用一杯咖啡換一個答案嗎？」J微笑又問我
「哈哈哈，一杯咖啡可能填不滿樹洞喔，至少要兩杯！」
我微笑調侃她，其實，自從上次「交換心事」後，我們兩個女人的距離突然拉近許多，有共同的媽媽身份、有一樣的教養煩惱、還有必須偶爾拿出來罵一罵才能解情緒的老公，媽媽朋友屬戰友等級，不可不交啊！
J快步走向櫃台：「兩份原味夫餅，兩杯大杯拿鐵不加糖。」看來她已經把我的喜好都記在心裡，不由得有點感動。
一坐下來，J就開門見山問我：「前陣子開始經營微店，沒想到挺順利，有幾個朋友打算合伙開實體店面，這都開始裝修了。」「那不是很好嗎？」我驚呼。J突然臉一沉：「兩孩子不開心，常常在鬧脾氣，明明有住家幫傭阿姨可以幫忙照看，我不知道孩子在折騰我什麼。」
「況且，為什麼可以忍受爸爸的長期缺席，卻沒辦法包容媽媽偶爾不在家呢？」「只要我跟別人說起這個問題，他們就用我是媽媽來綁架我，好像我為工作不在家就是一件罪過，爸爸不在家就是在拚命養家活口。」
J一口氣對我拋下這三句話，我則從她的語氣讀出了當媽媽的各種辛酸與無奈…
媽媽的挑戰總是層出不窮，任何一個答案都是暫時性的，可能今天解決了媽媽的需求，卻增加孩子的問題；明天解決孩子的問題，又增加媽媽的負擔，所有的事情沒辦法得到最終完美的解決，常常只能走一步算一步。
J的憂鬱因為找到工作得到舒緩，卻讓孩子失去熟悉的安全感；為了解決新的問題，J勢必要有所調適。
所謂調適就是調整和適應，調整生活的模式直到親子之間都可以接受認同的程度，然後一起花時間慢慢適應中間的變化，這是全家人的工作，不該只是媽媽和孩子要面對的事情，換句話說要分擔點責任給在外地的爸爸，正因為是遠距離家庭，這個動作顯得格外重要，爸爸既然不能常伴家人左右，就要用更多精神上的支持和媽媽共同承擔家庭責任。
大家總說放手是為人父母最重要的功課，其實放手何嘗不是孩子人生必須學習面對的一件事情，尤其是當全職媽媽必須重返職場或是嘗試安排自己生活的時候，孩子是不是能理性祝福媽媽擁有另一片天空呢？
我永遠記著自己小時候的某個畫面，我媽在我國中時因為身體的關係成為全職媽媽，某一天我下課回家，打開房門看到媽媽不在家，家裡又一片漆黑，心中莫名感到氣憤：「媽媽為什麼不在家！而且沒有跟我說去哪裡。」身為孩子的我，已經很習慣回家第一眼就要看到她，這件事這麼「理所當然」，而且最好永遠都不要改變。
為了這個自私的盼顧，媽媽得捨棄很多事物，她不能偶爾和鄰居話家常，她不能突然坐上往娘家方向的車子，她不能自由想去哪就去哪，只要時間一到，就得像灰姑娘一樣，咚一聲跳上南瓜馬車，準時出現在孩子的面前。
只是，放手尊重媽媽有自己的時空，對青少年的我已經很困難，對年幼的孩子來說，無疑是個更大的挑戰，必須給孩子多一點時間去學習面對這件事情，孩子暫時無法適應很正常，畢竟他們最初對這個世界的認識，絕大部分來自於母親給予的安全感，如今，媽媽突然不像從前，總是一直待在他轉頭就看得見的地方，孩子會恐慌、會害怕，在不知如何表達的狀態下，就會演變成鬧脾氣，看起來像是在折磨媽媽一樣…
漸進式拉長媽媽離開的時間，並加強孩子與媽媽分離心理的建設，是對年幼孩子最好的方式，給彼此一點緩衝適應期，搭一座橋樑連結因為分離造成的斷崖，才不致於讓孩子因為生活的突然改變，墜入無助的情緒深淵，每個人在無助時只會拚命尋找挽救自己的繩索，如何能做到有「好的表現」？
這同時也是在告知孩子，就算是最親密不可分的家人，也要從現在開始練習分離，媽媽，不會一直待在你熟悉的那個位置，提醒孩子珍惜與家人互相陪伴的日子，當孩子能面對這個生命不可承受之重，有一天就算父母離他遠去，相信孩子也能帶著更廣闊與信任的愛，繼續向前走下去。
語畢，才發現外頭的雨停了，媽媽的世界就像天氣一樣，有時風雨有時天晴，不會時時刻刻都停留在同樣的狀態，別讓過渡時期的風雨擊潰了信心，讓我們用愛的力量，努力撐起一把保護傘，為親愛的家人擋風避雨，走過風雨彼此的感情更加緊密。「親愛的，雨總會停的！」我對著J輕聲地祝福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